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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.11.10 貼文於 PTT/Lee Joon Gi版 


【背景說明】本文時間點介於 #13以後 #14 之前。

 

 惠宗二年 / 東池。

 

  夜裡,解樹若不在茶美院房裡待著,肯定去到那兒。王昭胸有成竹的走到池邊,在一叢「金剛山點地梅」掩映的靜僻角落裡,找到正抱膝凝視湖面的解樹。她的身旁,擺著木盒,幾樣菓菜碟子擺在地上,像是祭祀。

  聽到腳步聲,解樹沒有刻意抬頭。她曉得來的人是誰。王昭雙手抓著酒瓶,自然地坐在解樹身旁。

  「不能大方地祭拜吳尚宮,實在委屈啊…」這些話也只能說給四皇子聽了。當年的事,四皇子最了解。當年,就因為有人想要鴧殺當今陛下。當年,四皇子挺身一度想自飲毒酒、掩蓋所有的事。當年,吳尚宮攬下所有的罪責。當年……

  解樹抖然滴落一顆豆大的落珠,摔在手背上濺成水花,拋逝在王昭眼前。王昭忍不住想要伸手拭淚,解樹微微撇過臉,婉轉的拒絕。

  王昭並不在意。一年在外,時間與距離未曾稀釋對解樹的戀慕與佔有。甚至,王昭發現自己更急於擁有解樹,想用自己的臂膀,為她圈起一個安全無虞的世界。每次見面,哪怕是驚鴻一瞥,王昭都想擁抱解樹,嬌小的解樹,堅毅的解樹,脆弱的解樹……每一個解樹,王昭都想要收藏起來,確實地只屬於自己。

  解樹改變很多,外貌變得清麗,舉止更符合宮內規矩,然而內心世界卻是千瘡百孔,驚疑、不信任、拒人千里……,在在表現出她對周遭環境仍感覺恐懼。王昭曉得,內在的傷多麼不容易癒合。更何況對解樹而言,吳尚宮是繼八夫人之後另一個如母親般的倚靠。她的犧牲,解樹至今仍無法原諒自己。

  王昭起身,拿出一只酒瓶,慎重地祭酹於菓品四周。

  「四皇子這麼做,吳尚宮也會微笑吧。」解樹對王昭的舉動滿是感動。

  王昭重新坐回解樹身邊,道:「那麼,我給妳這個,妳應該也會微笑吧?」他舉起另一隻手上的酒瓶,晃了晃瓶身:「伯牙說,妳最喜歡這個。」

  屈身抱膝的解樹先是驚訝,後來一笑,「是伯牙的一二三四五!」

  這是王昭今天第一次看到解樹的笑容。他頗得意自己做對了一件事。

  「喝了那麼多次,還記不清楚酒名?伯牙說這叫『三分醉』。」王昭將酒瓶遞給解樹。「喝了醉三分,醒七分。今晚很適合。」

  王昭說的沒錯,今晚需要有人懷念吳尚宮,卻也不能悲傷太久。明朝還有明朝的責任未了,活下去總有日子要過。醉三分,醒七分,就好。  

  解樹毫不猶豫地接過手。一接手就痛快地喝了一口。王昭嚇了一跳!他曉得伯牙與解樹是酒友,卻一點也不曉得解樹這麼有酒膽!同時又覺得這樣的解樹,與印象中那個常說怪話、做怪事的丫頭,再度重疊起來。王昭有點忌妒伯牙了,因為伯牙早就熟悉這樣的解樹,自己卻到今天才算見識。

  王昭內心的想法還沒結束,解樹很快又喝了第二口。王昭才要出聲阻止對方的豪飲,解樹卻露出既放鬆又甜美的嬌笑。王昭一時語塞。

  解樹喝了第三口。

  「伯牙的酒……就今天的最棒!」解樹邊說,邊將瓶子貼著臉頰。臉頰的燙熱一接觸到冰涼的瓷器,解樹忍不住「嗯……」了一聲,瞇著眼,十分享受。

  明明才三口酒,解樹竟然忘了前一刻的拘謹與悲傷,王昭怎麼看都不覺得這模樣像是「醉三分」,根本離「喝傻」只有一步之遙。

  解樹正要喝第四口,王昭飛快搶下酒瓶。解樹蹙眉,一臉不悅,作勢搶回來。

  儘管王昭也是坐著,然而他手一舉高,解樹根本勾不到!於是她霍然起身,準備硬搶。王昭倒是一派從容,一下換左手、一下換右手;一會兒瓶拿高、一會兒手放低,解樹搖搖晃晃,根本抓不到。

  「四皇子說話不算話。」解樹兩頰泛起紅潮,醉眼迷離,嗔道:「明明說了今晚適合,又不給喝完!」說完,解樹身子一軟,就要跌坐在地,王昭反應快,酒瓶一扔,接住解樹。

  這丫頭的身子比平日更沉,王昭頓了一下,兩人幾乎同時側躺在草地上。不過解樹側身由著王昭的手臂保護著,沒有受到半點傷。

  解樹的前額,抵著王昭的胸口,一隻手自然而然地橫在對方的腰間。王昭努力保持冷靜,不敢妄動。

  解樹笑了起來,她覺得自己從剛剛開始,動作就好好笑!一下子坐、一下子站、一下子跌倒,現在還撲倒在地。咦?世界跟著星空怎麼一起旋轉?

  眼見解樹傻笑,王昭又一愣,解樹這丫頭完全喝醉了呀!

 

  伯牙這酒到底有沒有問題啊?莫非拿錯了?王昭大惑不已。

 

  傻笑的解樹推開了王昭的身體,兀自坐起身,東張西望了一下。啊!吳尚宮的祭品旁邊,還放著一壺呢!解樹爬了過去,帥氣地喊了一聲:「尚宮,我敬您!」仰首又是一口。

  王昭不好杯中物,卻也曉得酒絕不能混著喝。當他扳正解樹的身體面對自己時,解樹打了一聲酒嗝,一身癱軟,就快要跌坐在地。要不是王昭兩掌握著解樹的上臂,解樹早就融化躺平。

  解樹真的醉了,她無法再睜開眼,因為一睜眼,不是天旋就是地轉。

  身體好熱,而夜風拂過池面帶來些微水氣,陣陣的濕涼。一開始覺得舒服,再迎風吹那麼幾下,就有寒意。解樹本能地伸手抱住身旁的發熱體,這個溫度,剛剛好。解樹就這麼坐在王昭身邊,帶著淺笑睡去。

  王昭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現在的局面。該如何反應呢?

  抱解樹回茶美院?

  不行!現在是夜禁時刻,巡邏甚密,但要是讓人看見茶美院最高尚宮醉成爛泥,成何體統!

  請其他的宮女來將解樹扶回休息?

  不行!這樣就得先放下她一人在這池畔一陣子,也不成!

  看來只能在東池多待一會兒。醒酒了,再走。

 

  趁著月色,王昭更加放肆地將胸前的解樹看過一遍。他們曾經有幾次的擁抱,但都是自己年少輕狂,壓抑不住衝動,主動摟住她。王昭曉得解樹當時並不喜歡,雖然覺得失禮,但也不後悔。

  王昭動作極輕微地將解樹橫放在地,隻手讓她作枕,兩人一起臥在草地上。之後,在解樹的額頭留下深深一吻,呢喃著:「妳是我的人。」

  半酣半睡的解樹以為有蟲子爬過額頭,撓了撓癢,接著低吟了一聲,慵懶地轉了個身,完全背對著王昭。

  這麼就看不到解樹的臉了。王昭覺得可惜,但他不想吵醒美人酣睡。倒是解樹似乎覺得冷,將身子後挪,背部重新貼上王昭的胸口,接著又扭了幾下取暖。

  這個不經易的動作,卻帶給王昭強烈的震撼與折磨。

  即使隔著布衫,他的身體完全可以感覺到解樹的軀體:她是如此嬌小……上身沒什麼肉,但幾次抱在懷裡還是十分柔軟……腰線在這個位置……樹兒個頭不高,但腿卻算修長……

  王昭的下巴剛好抵著解樹的頭,她的身上一股淡雅的清香,衣袖撩高露出的臂膀,浸潤在月光下,霎時化作樹根,緊緊揪住王昭的心。

  不記得自己是四皇子,也忘了曾經對解樹許下「以後會經過妳的同意」的承諾。只記得,自己等了這個女孩很久很久……久到他們歷經生死,久到他們曾分隔兩地,久到她不再是女孩,他也早已經是可以成家的男人。

  王昭稍稍撐起上半身,看著背對自己的解樹,撩起她一綹長髮,意味深長地把玩著。接著他俯身,輕啄解樹的耳廓,沒料到沉睡的解樹反射的縮了一下肩膀,耳後的肌膚似乎很敏感,王昭對於這樣新的發現,感覺既興奮,又覺得像是被鼓勵。「妳是我的……」他再次於她的耳邊,用語言反覆締結這生生世世的紅線。

  緊接著,王昭的嘴唇貼上解樹的耳垂,輕咬著她的耳珠。即使動作更輕柔,卻壓制不住自己濃重喘息……他曉得自己必須立刻停下所有的動作,可是另一隻尚能自由活動的手,卻已往解樹的臉項滑過……

 

  這是第一次王昭覺得自己不受控制,一面理智正在命令他尊重解樹、要求他記起皇子的身份與尊嚴,另一方面他只曉得,王昭不過也就是普通的男人……

 

  解樹……

  是我的……是我的……

  我的……我的……我的……

 

  月光下照著王昭的身形,投影在草地上,是狼狗的形貌。

 

  王昭的動作更加大膽,他抽回枕在解樹脖子下的手臂,並將她身體扳正,兩手撐在解樹的身側,支起上身,將解樹納入自己的影子下,連月亮星星都找不著她,之後,無限貪戀地注視解樹的五官……她的眼睛很漂亮……她的鼻子很漂亮……她的嘴唇……王昭放低身子,逐漸靠近……

  豈料,解樹眼皮動了幾下,便睜開醉眼,與王昭對視。王昭僵住,他不曉得該怎麼解釋現在的狀況。

  解樹不說話,只是一直望著王昭。然後她舉起右手。這一刻,王昭以為解樹將要甩自己巴掌!

 

  解樹卻只是安靜而溫柔地撫摸著王昭的左臉。

 

  從眉毛,到眼睛……甚至是兩痕長疤……

 

  「再見到你……我才曉得……原來這麼想念你……等著你再次出現在皇宮……一年啊,我總在盼你……平安歸來……」

 

  (反正是夢啊……清醒後我怎麼可能讓四皇子曉得我在等他回來呢……)

 

  王昭不可置信地看著身下的解樹,她的眼神分明還在醉、她的聲音分明無力,那麼她剛才所言算是醉話?還是酒後吐真言?

  現在想這個重要嗎?王昭抓住解樹的手腕,接著狂吻解樹的唇。解樹起先也有掙扎,後來也不再反對。

 

  (反正是夢啊……現實生活中,我怎麼可能給予四皇子任何機會呢……)

 

  解樹的順從,對王昭來說像是得到肯定般,他的動作更加恣意,先是唇,再來貼著面頰、後來又親膩地以唇輕點著解樹的眼皮、鼻頭……又來到耳後,順勢來到脖子……鎖骨……王昭愈來愈渴望更多的肢體觸碰,他放低自己的身體,幾乎是貼著解樹,卻又怕壓疼了她……

 

  (反正是夢啊……但這個夢好羞人哪……我與四皇子正在做什麼呢……)

  

  王昭渴望著解樹,好久好久以前就好想要她,徹底的、瘋狂的、即使被討厭也要強佔到底的,想要解樹的人,想要解樹的心,想要解樹的全部。王昭把每個「想要」變作更加狂放的舉止。他要解樹,解樹必須是他的,解樹本來就只能是他的。

  而王昭,早就是解樹的。

  狼狗的本能,將狩獵範圍圈在鎖骨以下……

  只要胸前固定的結繩一拉……

  王昭看著解樹,嫣紅的雙頰,眉頭微蹙,朱唇半啟,似醉非醉,似夢非夢……

 

  「再這樣下去……不後悔嗎?」低啞著嗓音,王昭問道。

 

  解樹聞言又笑:「哈!這夢裡,四皇子也會說話呢。」她開心地勾住王昭的脖子,臉頰蹭上,彷彿抱著一隻玩偶、或者大狗。無念無想,只有無限的寵溺。最後,竟又悠然轉眠。

  王昭再次進退不得。

  「只是夢嗎?」王昭深吸口氣,下定決心,起身,轉過頭去。待完全冷靜後,他將解樹的髮絲理整齊,並將她的衣領、袖衫規矩地穿好。之後,便坐在解樹身旁,凝視夜空。

 

  許久,才聽到解樹轉醒的聲音。

  「還能走嗎?該回去休息了。」

  解樹扶著額頭,慢慢坐起。「我怎麼睡在這兒?」

  「妳醉了。」王昭指著倒在前方不遠的兩壺酒。

  解樹揉了揉太陽穴,霎時間,腦海浮過一些逼真的畫面,她望著王昭,王昭臉上一派悠哉,嘴上說著抱怨:「還以為妳多能喝,幾杯就不省人事。酒量太不足,以後也別喝了。」

  「才不是這樣……」解樹想要辯解,但頭昏什麼話也接不下去。

  「好好感謝我吧!陪著妳不說,還幫妳趕了不少昆蟲啊、老鼠啊、蛇啊!」

  「咦!?東池有這些東西嗎?!」解樹的醉意又嚇跑一半。

  王昭覺得大驚小怪的解樹其實很可愛,所以不想解釋。果真解樹慌慌張張地起身收拾。

  彷彿回到,八王子府邸,初識解樹的時候。一點傻氣、一點莽撞、一點無憂。

 

  兩人一路再也無話,直到回到茶美院前。王昭看起來心情很好,大搖大擺地走他的路,倒是解樹有些心不在焉,老想著剛才做了一場羞人的夢,而且,太過真實。

  「四皇子,剛才……我喝醉了……就只有喝醉而已嗎?」

  解樹的問話,勾起王昭的玩心。他微微彎了個身,湊近解樹的臉,笑問:「不然妳希望還有什麼嗎?」

  「不是這個意思。」

  「不然是…這個意思?」話一說完,王昭又伸手勾住解樹的細腰,撈近細看。

  四皇子又來了!可是解樹至今還沒找到破解的方法。只能嗔視。

   王昭又笑了,「我不是說過,會經過妳同意的嗎?」語畢,戀戀不捨地鬆開解樹。

  解樹有些悸動,但她無法回應,只能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王昭。

 

  這個男人,既霸氣,又溫柔……

 

  再這樣下去,根本無法與四皇子保持距離呀……

 

  不知怎的,解樹心裡又有點酸楚、有點委屈。這個人怎麼老是這樣……我都那麼努力地,避開了呀……解樹再度陷入自己的世界中。她逐漸記得,要將感覺抽離,這裡是皇宮,要小心翼翼,才不會有人犧牲……

  解樹向王昭欠了身,回頭走向茶美院。

  王昭看出解樹心裡再度呈現幽微的變化。但他絕不允許解樹再度回到木訥的情緒中。他一箭步跟在解樹身後,並再一次給予厚實的擁抱。

  解樹的耳邊,清楚傳來王昭堅定地說著一字一句:

 

  「樹啊,在這宮裡,我們,都不是一個人。」

 

  背後抱的王昭看不見解樹的表情。而解樹,在聽完王昭的話之後,因為安心,淺淺一笑。

 

  月光下,兩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,融為一體,再也分不清楚昭和樹。

 

 

  幾個時辰以前。

 

  王昭見到伯牙時,伯牙正在迴廊的盡頭席地而坐,吹笙自娛。一見到四哥,伯牙停止演奏,露出開心而迷人的笑容。王昭倚柱坐在欄干上,兄弟一高一低,再度相視而笑。

  伯牙的氣質、神采皆出眾,王昭時常看著伯牙一邊想著,十三弟當比所有的皇子,更有王族世胄之氣。

  看著地上隨意擺著幾個精緻且大小只一個手掌大的酒器,王昭不免好奇它們的用途。伯牙一一點名:「這些裡面裝得都是酒。這瓶清淡如水叫『一泓泉』。再來由淡至濃分別是『三分醉』、「五不歸」、『三分醒』、『九無憂』。」

  伯牙指著其中一瓶,繼續說道:「『三分醉』,是解樹最喜歡的。」

  原本只是隨意聽聽的王昭,聽到解樹的名字,眼神一亮。

  「樹啊,今天似乎很忙。」王昭幾次看到解樹在惠宗周圍前後忙碌,又有幾次不曉得在張羅什麼事,嬌小的身影一會兒出現在廊腰、一會兒又隱蔽在楓紅竹綠的石徑之中。

  「因為是那個日子吧。」伯牙道。

  「那個日子?」王昭不解。

  「二年前,吳尚宮她……」重提此事,伯牙依舊覺得不忍心。

  不等伯牙說完,王昭已經明白。若不是吳尚宮救了解樹,怕是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看著解樹、靠近解樹。

  兄弟二人隨意再聊幾句,王昭便要起身離開。離開前刻意蹲低,又與伯牙交待幾句:「酒氣散了,就早點回去。」

  伯牙自己再坐一會兒,果然覺得冷。正要收拾,卻始終少了一只瓶子。

  「咦?『三分醒』呢?」「三分醒」又名「七分醉」,伯牙不記得剛才有喝過,但瓶子不見是事實。再找一會兒,伯牙就放棄,率性而歸。

 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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