=越．界= ( ´Д`)y━.ξ

　　「智旻吶，架上那些幫我拿過來吧！我要裝箱了。」鄭號錫邊說、邊指、手腳麻利的收拾宿舍裡的私有物。

　　做自己的事常顯溫吞，別人交辦的事倒做得很好的朴智旻，迅速的將東西送到發號施令的人眼前，之後雙手抱膝蹲在一旁，一副隨時等候差遣的模樣，看著自家哥哥忙活。

　　鄭號錫瞥了這樣的朴智旻一眼，忍俊不禁，下一秒就捏住了朴智旻的兩頰肉：「要再養胖一點！以前的手感比較好喔。」

　　「好痛喔……」嘴被扯成一字型，朴智旻只能奶著聲、咬字含糊的求饒。

　　鄭號錫當然鬆手。這孩子不管幾歲了都還是這麼可愛！

　　「我會捨不得你的，我的好室友。」鄭號錫拍拍朴智旻的面頰，又順了順他那一頭炸毛。

　　「就只是旁邊睡覺的人換了一個而已。工作時候還是會跟哥見面啊！」朴智旻說的輕鬆，可眼裡起了薄薄的水霧。

　　「這小子，婚姻生活哪是你形容的這麼簡單，只是睡覺而已？」伸手彈了彈糯米團的額頭。

　　「可是……哥不是很輕易的就做決定了嗎？」朴智旻嘟嚷著。

　　最後這句，讓鄭號錫一陣心驚！隨即假裝無事，要朴智旻再去外頭替他拿些什麼過來。

　　於是坐在廚房裡將就喝著從超商買來的即溶咖啡的閔玧其，兩眼時左時右地看著朴智旻手裡拿著物品，穿進穿出。

　　那雙金色系的休閒鞋，是碩珍哥送給號錫24歲的生日禮物。

　　黑底白點漆皮包，某年從日本搭機回國時號錫背過。

　　一疊摺好的居家服，最上面的漁夫帽，是號錫常戴的。

　　還有那套橘色的運動衫……

　　直到被溢出的咖啡燙了手，才曉得紙杯上緣已被自己無心掐皺。閔玧其面無面情的「啊－啊－」了兩聲。

　　太過於專注思考一件事的結果，往往有兩條線同時發展，一條是朝著自己預想的康莊大道，另一條則將生活中所忽略的事物彎向始料未及的絕路。如今閔玧其才看清楚，不管是哪個方向，鄭號錫都是跟著一起走的那個人。　　

　　怎麼說結婚就結婚了呢？

　　一開始聽到當事人親口告知這個消息時，閔玧其岔開念頭想的是傳說中「腦袋『轟』的一聲」、或者「所有的感覺都被抽走了，連該怎麼呼吸也忘了」究竟是什麼狀態。等啊等的，腦子既沒有糊，所有的知覺也都在，甚至那天還順利的寫好一段令人滿意的旋律，房PD讚不絕口。

　　接下來的幾天，情緒上仍然沒什麼起落，平靜到他都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陌生。

　　換作是其他團員結婚，恐怕都還會千頭萬緒的感慨，追憶從少年到壯年成家的階段性變化。那麼早就被劃為一半靈魂的鄭號錫即將步入禮堂，為什麼自己還能如此淡定？

　　是否那份情動早已消散、昇華，所以才會無感？

　　那天凌晨，他們結束了替公司新團體製作專輯主打的會議，一前一後的步出辦公室。閔玧其正走下樓梯預備前往停車場，聽到身後的鄭號錫說了句「等我」，自然停下腳步，等著對方趕上來一起併肩前行。

　　然而鄭號錫像夜風似的，飄過閔玧其的衣袖，不曾停留。

　　原來是在講手機。

　　看著鄭號錫毫不遲疑的邁步向前，閔玧其立刻掉頭回工作室。途中火速發了簡訊告知經紀人臨時想起有工作未完，請他們先行返家。

　　通常要是這種情況，不久鄭號錫也會跟著折回來，手上並多了杯咖啡作為打氣－－幾個小時之後，總是鄭號錫先睡醒，從凌亂的地上撿回自己的衣物，背對著閔玧其將服儀打理好。習慣側身蜷縮身子睏眠的閔玧其，再想睡也會睜開眼，十足迷戀地看著這一幕：一旦穿過上衣T-shirt的領口，鄭號錫的頭髮會蓬鬆鬆的微彈，純棉製的上衣垂墜感佳，衣襬從肩胛骨向下即將遮住腰線的一瞬間，彷彿重溫了夜裡握滿鄭號錫的腰側的手感－－這也是閔玧其唯一不想寫成歌詞的私人幸福。

　　畫風原該如此。

　　豈料，今天眼睜睜的看著分針繞了兩大圈，工作室的門都未曾推開。閔玧其終於意識到－－

　　鄭號錫不等了is fucking real。

　　以及，這種情況下掉眼淚，真他媽既膚淺偏又伴隨陌生的心臟痛。

　　這麼長的時間，終日把「音樂」作為摯愛掛在嘴邊，不斷的投入時間與精力，用音符與節奏一聲聲打造出閃亮的招牌，才能插旗在今日的樂壇上；一步步贏得今日在K-POP上人人尊稱的一聲「閔PD」；逐漸擁有的不再是字面上的成功或財富，更是掌握絕對的資源與帶動風向的勢力。當夢想藍圖建製完成，回過神，陪在身邊的人卻起身說先走了？

　　雖然沒有直接說破、或者約定彼此可以有更進一步的關係，但閔玧其真的以為鄭號錫可以懂他－－

　　懂他在視頻裡的示好完全出於真心……

　　懂他在公開場合獻上的那一朵玫瑰……

　　懂他願意與之併肩而行的默契……

　　懂他每次獲獎感言裡所提到的「我愛你」的「你」是唯一指涉……

　　懂他那一句「小王子」包含的寵溺……

　　懂他願意把手邊僅有的資源－－無論是配上殼帶蟹黃的泡飯、最暖的圍巾、擁吻過後所寫的一段旋律－－甘願與之共享……

　　懂得那一晚在無人包廂裡的吻，不是施捨，而是以真心回應真心。

　　不過現在想這些，又有什麼意義呢？

　　鄭號錫和那個女孩從認識、戀愛、一度分手到後來決定結婚，每個階段，擺明了都讓閔玧其知情。哪怕任何一個階段，只要閔玧其肯跳出來阻止，鄭號錫的這段姻緣也就斷了。

　　可為什麼每個當下，自己偏偏都顯得無動於衷？

　　閔玧其現在才明白，不是不在意，而是當鄭號錫一點一滴釋放訊息的同時，聽在耳裡，都是對方執意要離開的意思。咆哮的自尊不容許閔玧其放下身段挽回一切，索性冰冷的宣告這段愛情已不治。

　　看到朴智旻又從房裡走出，閔玧其指著冰箱上的置物籃：

　　「藥箱裡的胃腸藥，全都讓你厚比哥帶走吧。」

　　朴智旻很想回答閔玧其，成藥這種東西到處都買得到，不需要專程裝箱打包。但想起一次碩珍哥提到家裡的常備用藥幾乎都是閔玧其在準備，且有一半是買給鄭號錫，朴智旻便語塞。

　　他將手上那一套橘色運動衫擱在椅子上，再將籃子取下。

　　「衣服怎麼又拿出來了？」閔玧其問道。

　　「嗯？喔！厚比哥說這套放宿舍，以後偶爾回來住時，才有衣服換穿。」

　　什麼時候會回來？吵架？分居？還是離婚？不是很愛對方，愛到分分秒秒都要在一起才會結婚的嗎？竟然在結婚前夕想好退路？還是偶爾回來是想刺激刺激一屋子的單身狗『喔，結婚真好』、身為人夫多麼幸福？閔玧其一臉冷霜。

　　「哥，你真的不參加厚比哥的婚禮嗎？」朴智旻打斷了對方的思緒。

　　身為鄭號錫多年的室友，大概除了愛情那檔子事沒辦法做、沒法子談，朴智旻也算是清楚明白鄭號錫的底。

　　光是聽講話的語調，都曉得電話另一端是父母、姐姐、還是閔玧其；光是看他撿選衣服準備出門的前奏，就曉得相約的對象大概是同事、朋友，或者心上人；光是鄭號錫低著頭假裝看著腳的這個動作，代表的是疲倦、害羞、還是純粹想要轉換心情。這些日常朴智旻都能精確答題，並獲得滿分。

　　所以，厚比哥最後竟然選擇放棄玧其哥，朴智旻已經窒悶到必須先來顆「清心丸」讓胸口舒坦，才能繼續對話的地步。

　　「為什麼……突然決定結婚啊？」連個求婚戒指都沒看厚比哥準備，朴智旻真心不解。

　　「女孩子都不顧自尊，開口求婚了……」

　　「就算是女生主動，也不是非答應不可啊！」

　　「我沒有馬上答應。事實上，我若無其事好幾個月了。」

　　「那你應該繼續保持。」

　　「可那一晚，她問我『是不是該繼續等待』……」

　　「所以？所以？所以？」

　　「所以我突然覺得，她跟我好像。我完全明白她的感受。」

　　「然後？你就答應結婚了！？」朴智旻不敢相信鄭號錫竟然選在這種時候善良。可是，他又好懂鄭號錫為什麼做這個決定。

　　「我並不討厭她啊！我的家人也是。所以我想……這個婚其實是結的下去。」

　　這種情況下鄭號錫還笑得那麼美，朴智旻簡直不忍心再看。

　　「不跟玧其哥把話說開嗎？」

　　「我們又沒有吵架，沒什麼需要說開的。」鄭號錫硬是擠出梨窩。

　　「其他members、還有公司上下，大家都在說到時候要組團包車到光州參加婚禮……你跟厚比哥那麼……嗯……要好……真的不去？」

　　「喔，早就排好的行程，走不開。不過，我會做一段音樂給新人。到時候拜託智旻你幫我拿去現場吧！」

　　「哥……」朴智旻皺著眉頭，斟酌了一下字句，才繼續說道：「哥，你確定BGM播的是你的音樂，厚比哥這紅毯還走得下去嗎？」

　　「只是播個音樂都走不了紅毯，我人到的話，婚禮不就當場取消？」

　　朴智旻被堵的無法回話。

　　真希望碩珍哥也在，起碼碩珍哥正經講話時，玧其哥、厚比哥都會聽。偏偏這時候他又到叢林裡去了……

　　「玧其哥不再跟厚比哥談談嗎？說不定－－」

　　「鄭號錫這個人啊……還沒做決定之前，什麼都不敢、什麼都膽小。做了決定之後，那個意志比誰都強大。」閔玧其沒說的，是鄭號錫後來不再與他獨處，見面就是討論工作、通訊只談音樂，其他的內容不再回應，壓根兒無從談起。

　　此題無解。

　　朴智旻只能默默的從藥箱裡，再拿出一顆清心丸。

【待續】